叔叔和嬸嬸留下來的少量遺產不久就花完了,我不得不和我的祖母分開。她去麥拉加与她的女儿、屬于圣·伯那德階層的葛楚迪絲同住,而我則到科爾多巴找我的母親。
我的叔叔唐·愛杜阿多塑造了我的性格,他是一個貴族气、有教養的正直紳士,我的記憶中充滿了對他的崇敬。我發現自己很難适應自己家庭的生活方式,尤其是我的兄弟更讓我不能容忍,所以沒過几個月我就租了一間小屋并把我的所有家當,包括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我的吉他,樂譜和書籍,都搬了過去。在這樣簡陋而狹小的斗室里,我卻感到自由和快樂。
我馬上開始廣交朋友。唐·費明·加里多是一個聞名于格拉那達的醫師,他把我來到科爾多巴的消息告訴了他的近親唐·湯姆斯——一個業余吉他愛好者,令人嫉妒的是,他擁有好几部泰雷加的手稿。他對我展示了他的寶貝,這不僅擴充了我的保留曲目,同時也激勵我進行進一步的強化練習。在練習中遇到的新問題促使我更加系統而有效地改良我的技巧。對于每個艱難樂段,我都創作一個新的練習,有時是針對左手的,有時是針對右手的,有時是同時針對雙手的。我通常并不把我選擇的主題當作是某一特定作品的一部分,而是把它提升為更高水平的練習,這為我將來克服更具普遍性的難題鋪平了道路。
當我倦于練琴和閱讀的時候,我就出去散散步,讓我自己有机會來熟悉城里無數源于羅馬教、基督教和阿拉伯的美麗景致。科爾多巴是如此古老以至于讓人覺得它有點死气沉沉。到處都顯得靜謐、詩意、深沉。除了几條主要的干道,所有的街道都狹窄而蜿蜒。房屋构建的很近,好象是年邁的婦人互相扶持著支撐世紀的重負。通過裝有鐵柵欄的門口,我經常可以瞥見漂亮寬敞的天井。那些天井里到處是植物,鮮花,小鳥,和噴泉,簡直就象是天堂里的花園,有時甚至可以看到穆罕穆德賜給那些忠實的信徒的天堂女神。
在离清真寺不遠的地方矗立著特拉揚門(特拉揚是生于科爾多巴的羅馬皇帝)和跨越了千百年的羅馬古橋,它們俯視著瓜達奎維爾河靜靜流淌。
如今所有善良的科爾多巴人,仍保留了塞內卡時代的傳統,他們總是用簡洁明了的語言來表達思想。大約在兩千年前,一個富有的科爾多巴人曾經收留了一個年輕人。當這位客人口口聲聲總是說自己如何如何的時候,他的貴族主人就會作個手勢來限制他的喋喋不休:“保持沉默,這樣我才能了解你。”不久前去世的著名斗牛士格里塔曾經被人問起“您覺得誰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斗牛士?”“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他回答說,“我之后嘛,沒人能敵;再往后,也許是拉加提卓……”
我的一個新朋友帶我來到M家的府上。這家人包括包括一位病兮兮、愛嘮叨而又心不在焉的先生和他的三個侄女,艾爾維拉,華妮塔,和勞拉(年齡由大到小)。老大在一家音樂學校教鋼琴;老二管理家務,偶爾在空閒的時候用小提琴拉出些類如貓泣的調調;勞拉是最溫柔漂亮而爛漫多夢的一個,她跟隨大姐學習鋼琴。音樂雖不能喚起她靈魂中詩意或情緒的共鳴,但确實帶給她某种淺顯而短暫的快樂。她深綠色的眼眸,對于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散發出一种神秘的光芒,而她的小嘴,總是充滿了明快而甜蜜的微笑,或者有時帶著點蒙娜·麗莎般難以察覺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