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文章

塞戈维亚自传——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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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明白自己的乐器缺乏与之相应的杰出音乐作品时,我的心灵陷入了深深的忧伤之中。钢琴,从演奏曲目的广度来说,比其他任何乐器都更加幸运,并且是最中性而纯净的一种。它对于音乐,就象是一只晶莹透明的容器对于水一样;小提琴或者大提琴的音色使专为它们写的音乐加上了一层人性的温暖;管弦乐团演奏的音乐则象是一场色彩缤纷的豪雨。而吉他对音乐的浓缩和升华,就象把森林中几百种馥郁芳香浓缩提炼后收藏于一只小小的长颈瓶中。

    吉他的窘迫处境驱使我认真地为它寻求一种使其“语言”更深刻、表现力更广泛的的途径,这种语言应该超越它当时的处处受限的“方言”。这样,当人们需要用它来表现更广泛意义上的思想和情感的时候,它将应付裕如,因为其技巧空间的深度和广度已经大大增加。

    由于我和路易斯的友谊,我结识了一位来自塞维利亚的年轻贵族——拉菲尔·德·孟提斯。他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德国;更为奢侈的是,他跟随狄·阿尔伯特学习钢琴。那确实是一种奢侈——从那些课程的角度来说。虽然他对音乐有令人瞩目的天赋和感觉,但是他缺乏毅力,所以无法投入长期不懈才能有所成就的枯燥练习和苦行僧般的磨练过程。他的演奏简直就是反复无常的典型。他总是半途而废,对于艰难的乐段和随意的乐句更是象蝴碟掠花一样敷衍了事,而且他注重炫耀自己的熟练胜过展现自己的才能,以至于最终他耗尽了听众的耐性。但是,公正地来说,他对音乐所具有的批判性眼光非常精确,这使得他一下子就成了我们当中的权威。另外不容否认的一点是,他对每一位著名艺术家的演绎都非常熟悉,这是由于他以拥有很多艺术家的私人友谊为荣;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良好品味。

    德· 孟提斯先生听到我在路易斯家中的演奏,立即以满怀热情的理由鼓励我离开科尔多巴,甚至将来走出西班牙。他的建议和邀请给我带来很多难眠之夜。在那之前屈尊来格拉那达和科尔多巴听我演奏的人们都是我的朋友或熟人,他们对我努力成果的评价缺乏足够的说服性。一般说来我乐于带给他们愉悦,当我感到他们并没有如我期望的那样享受我的演奏时,我倾向于质问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能力而不是怀疑我即兴组成且人数寥寥的听众群体对音乐的鉴赏力。此外,他们夸奖我的时候总忍不住对吉他作些小小的挖苦。他们都是如此。

    所以这件事在我的思想中引起了深深的骚动:我想听听一位居住在国外、虽然年轻但是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并具有权威性的音乐家来友善地评判我的演奏,而不附加任何贬低我乐器的言辞。我的内心深处涌起了这样一种信心,任何一位艺术家,不管他是多么投入,都不可能脱离这种信心而成功。我决意在上帝面前成为吉他的传道士,或者,更准确地说,成为她的夫君,我许下誓言要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这样,在将来,整个世界都将尊重她,并且以她应得的荣耀来迎接她……所有这些之外,我还将毕生忠实于她……